【孙均/你】玉麒麟
发生在宰相府之后的故事
相伴相生
忠犬设定
我是他从战场上捡回的遗孤。我当时被埋在死人堆里，透不过气来。尸体腐烂的臭味钻进我的鼻尖，我却连反胃的力气都没有。
战争纷纷，硝烟不断，将军在战场上一声令下，千万士兵金戈铁马。烧的是谁的命？朝廷士官？还是我们这些贱民？
我被一只有力的手从尸体中捞了出来，衣不蔽体。我看着眼前的小将军，容貌俊秀，清透疏离。我看着他的眼睛，深不见底。
死了算了。
我眼睛一闭，等待着自己的结局。
但是他留下了我。留我在身边做事。
我从此不再是一个人，我是他手中的刀刃。他让我杀谁我的刀就斩谁。是非对错，又与我何关。是他给我了第二条命。
小将军他深色的瞳孔中隐藏着是什么，我无从知晓。他草根出生，爬到如今的位置甚是不易，自从他在宰相府中做事之后，每日的神情一日比一日阴沉。
“走狗！”那人满脸血污朝他唾了一口在脸上。他拿手胡乱抹掉了，只朝我挥了挥手。
我握住我腰间的匕首，迅速给那人喉咙处来了一刀。他甚至没有眨眼的机会。鲜血顺着我的白皙的手肘往下低落，一滴又一滴。
我的匕首末端拴着一只小小的玉麒麟，那是他送我的。
“我怎么教你的，怎么杀个人让血飞溅成这幅模样。”他垂下眼帘，似笑非笑。“去洗一洗。女子身上沾满血污，成何体统。”
“孙大人见笑了。”我低着头作揖，羞红了脸。
死尸还躺在那里。
我知道的，月光照在他的身上，撕裂了他的心。
我仍然记得那一年，他撑着伞立在雨中衣袂飘飘，白色的衣襟上染了水墨，如同画中美人一般站在我眼前。卸下厚重盔甲的他，就如同无极图一样，有钢有柔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个废物，也是个走狗。”
他喝酒了，此时他歪着脑袋，一头被削薄到恰到好处的碎发，微微遮盖住紧闭的眼睛。单薄的唇瓣棱角异常分明。嘴角有些微微上扬，隐藏着一股野性难驯的美。酒碗很浅，里面的酒也未喝尽，他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。上身开始无规律地摇晃，
他只好将两臂紧张地支撑在两侧，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。但是，片刻之间，他的双顿就已经绯红，脖子上的青筋更是因为充血而膨胀，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，已然是醉了。
他没有听到我的回答，就已昏昏睡去。
我将他的头轻轻放在我的膝枕上。像是抚慰着一只流浪的猫，一下又一下，轻拍着他的背脊。
“从未想过。”
此时我已经不知道我脸上的是雨水，还是泪水了。
我俯下身，抱住了怀里的人。
宰相府一事之后，影影绰绰的光影在薄纱虚影的屏风下交织着，浓重的水墨上再洒满鲜血。他带着满身的伤痕，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回来了。他只是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让下人牵出了我的那匹马，马儿被突然牵出马圈，受了惊而不停嘶吼着，他拿着马鞭狠狠抽打着。
“大人！这是为何啊！”我扑上去拦下了他的鞭子。那可怜的马匹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“上马，无需多问。”
我在那一刻明白了那一个时辰里，发生的事情，以及他会面临的结局。
临走时，我带上了我的刀，我的匕首。玉麒麟在我的腰间摇晃着，月光洒落在上面去。碎了一地的残影。
可那明明是象征祥瑞的麒麟啊。
我们隐形埋名到江南的小镇，这里没有杀戮，没有刀光剑影，我们不必战战兢兢活着。
他不是当年那个身披铁甲少年将军，我也不是那个穿着男子服饰靴裤的侍女。
我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唇点胭脂，又是何年的事了。
“你恨我吗？恨我当年救下你，让你杀人了吗？”他冲我淡淡一笑，笑的是人间苍凉。
“你恨我让你过上这种隐姓埋名流离失所的日子吗？”
我将最后的簪子别在发上。
“从未想过。”
他起身，从身后抱住我。他放在腰间的力气一点一点收紧。
繁华里空消磨。
说到头还是，旧红尘看不破。
“夫君，我想吃昨日摊贩卖的汤圆。”
“好。”他起身出门。
随着木门关上的那一刻，我听着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，泪水再次滚滚而下。
我知道，我自始至终，都没有跟错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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